贤贤易色

铁血橘子皮

[凌越]玻璃6

  6、


  “我没有女朋友。”凌睿回答得很快。


  王越张大嘴,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吃惊,“怎么会?”


  “怎么不会?”凌睿抱臂靠在椅背上,玩笑说:“我这样的人没市场啊。”


  “……”


  这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像凌医生这样长得好工作稳定工资又高的人,随便找个相亲角扔进去,只怕五分钟不到身后就要排起长队了,怎么会没市场?


  王越腹诽,但终归没说出口。


  他觉得,那人挑人就像人挑猪肉一样,什么都要分个三六九等,精瘦的五花的分门别类样样齐全的地方,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去,就算去了也只能被挑。而像凌医生这样,总要找个相互喜欢的一辈子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地过下去,不应该凑活。


  可说起来容易,能跟你心意相通的人又怎么好找?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把自己说服了,想了想,又换了种说法,“那……凌医生应该有过暗恋的人吧?暗恋你的总有吧?”


  他这话正戳中了地方,凌睿眼神一暗,有些失神。


  暗恋……


  他当然有过暗恋的人,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谁还没个春心萌动的时候?就算真的没有喜欢的,跟风也能跟出一位足以刻骨铭心的白月光。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斯人面貌已经模糊不清,如果非要抹去岁月厚重的尘埃,暗恋两个字底下蒙着的,对凌睿来说极为深刻的,却不是人,而是当时的感受——慌乱,无措,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是失控。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女孩子不感兴趣不是因为学业繁重他分不出心,而是他喜欢男的,他是个同性恋。


  ……


  很普通的一个傍晚,夕阳在天边铺出焰火的颜色,下了体育课的少年揣着篮球,扯着领子疯狂往里面兜风,黏腻腥臭的味道渐渐弥散开,当然不会好闻,却让他莫名心悸。


  他笔尖一顿,抬眼去看。


  绚丽的余晖让少年的脸模糊不清,只剩一点淡淡的轮廓,却因此弱化锐利的眉骨,错放几分淡淡的温柔在在眉间。


  怦然心动。


  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矫揉起来,“干嘛直勾勾看着我?你小子不会喜欢我吧哈哈哈哈哈!”


  像被窥伺的蝴蝶无意戳破单薄的窗户纸,将一双邪恶贪婪的眼睛曝露在日光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睿连忙低下头,感觉心脏在狂跳。


  “有病就去治。”他不动声色,将一场惊涛骇浪溺毙在全班的哄笑之中。


  之后……之后当然没什么结果。


  当时同性恋并不算个中性词,每每提起来后面不可避免连着‘有病’二字,他惶恐大于欣喜,想方设法根治自己的‘病’的想法反倒盖过了初次心动应有的青涩与甜蜜,就这么惶惶过了半年,直到毕业之后分道扬镳,他都没有展现出自己一点的不同寻常。


  后来读了大学,出了国,随着知识与阅历的增长,他渐渐也接受了自己的性向,甚至在国外时还谈过几个男朋友,只是都没什么结果,就像他这个中国胃适应不了外国菜,吃那么一顿两顿还可以,非逼他吃一辈子,只怕要闹出胃病。


  当然,这些暂时还不能对王越说的。


  凌睿牙疼地看着好奇等他回答的王越,越发知道他到底像什么了。


  不是猫,不是狐狸,是兔子。


  看着漂亮还又聪明,实际说不了两句话就要一头往树上撞,还撞得一手好树,兔子脑袋没事,反倒给树豁开一道口子。


  姓凌的大树由着口子漏风,心里却跃跃欲试。


  他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吊王越胃口。


  “暗恋,有过,但是忘了。”他掀起眼皮,眼神里带些不轻不重的玩味,“至于暗恋我的,很多,而且……”


  他声音放小,王越不由自主往前靠了靠,“而且什么?”


  “男的女的都有。”


  “什么!”王越兜头被一道惊雷劈晕了眼,失声道:“还有男的?!”


  “不能接受?”


  王越下意识摇摇头,好半天都没把男的那俩字儿从脑子里赶出去。它们就像什么死皮赖脸的昆虫,赶赶不走,像忽视也没办法忽视,就在他脑子里一直转一直转,转得他昏昏沉沉,只能干巴巴说:“也没有,男的好,我也是男的……”


  这傻子,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倘若抛开别的不讲,这不就是暗示,是邀请吗?


  他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试探出这么好玩的东西。凌睿挑了挑眉,旋即捧腹不止。


  王越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耳根烧得厉害。


  他摸摸自己的耳垂,恼羞成怒说:“怪不得没人看得上你!活该!”


  “哦?”凌睿继续逗他,“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觉得我市场好得很?”


  “凌医生就当我瞎了。”说罢王越闭着眼双手向前摸索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神神叨叨地说:“瞎子不跟坏蛋玩了,瞎子给人算命去了。”


  凌睿惊奇地看着这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乐天派,等他快到门口了才哭笑不得地小跑过去抓住人的胳膊让他面对自己。


  凌睿佯怒说:“多大的人了还闭着眼睛走路,撞到门怎么办?”


  王越自己也觉得自己幼稚,见凌睿这样忍俊不禁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不行。”


  凌睿微微加重语气,王越抬头要反驳,却正正对上他专注看他的视线。


  王越呼吸一滞。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已经能闻到凌医生身上淡淡的植物清香。


  他忘记了言语,脑袋里像被谁塞了一团浸过糖浆的棉花,让他只能与凌医生愣愣对望,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空气中暧昧浮动。


  良久,还是凌睿先咳了一声,打断他们之间粘稠到有些过分的奇妙氛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在王越唇上点了点,不知为什么,声音好像有点哑。


  “嘴都不擦,还说你哥……”


  凌睿慢慢帮他把唇上沾着的一点点油擦干净,小声对他说:“孩子气。”


  分明还这个一张纸,可触感却仿佛凌睿的手直接点在了自己唇上。王越非但没想躲,甚至还有点隐秘的说不出的享受。


  他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连忙抢过凌睿手里的纸巾,自己胡乱擦了两下,语无伦次说:“真的不早了,我哥一会儿看不见我又要闹了,我可不想再被隔壁床的家属投诉了,我……我先走了!”


  他脚步慌乱,隐隐像是落荒而逃。


  凌睿抱臂靠在门边,看着王越傻傻的模样,有些想笑。


  可唇角还没来得及勾起来,又见王越掉头跑了回来,在凌睿面前还有五六步的时候生生停住,欲言又止似的。


  凌睿看着他,静静等着他开口。


  王越很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自己今天刚刚和凌医生成为朋友,这话一定非说不可。


  他踟蹰半天,路过的小护士都奇怪地看他。


  可惜脸皮薄薄的王越半个字都没憋出来,倒是凌睿仿佛早早看穿了他的想法,含笑轻声说:“晚安?”


  王越如蒙大赦,终于把一句堵得不上不下的‘明天见’抛了出来,而后连忙跑了。


  他跑得太快,甚至没注意到原本已经塞进裤兜的纸掉了出来,就掉在凌医生办公室门口。


  凌睿看着他的背影飞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慢慢踱步过去捡起那张沾了点点油污与温热的纸。


  他摩挲着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像是隔空触碰上了那人的唇。


  该是什么样的触感?他想着,脸上带了笑。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明天见。”凌睿轻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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