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贤易色

铁血橘子皮

[凌越]玻璃8

  8、


  凌睿已经快三天没见过王越了。


  可见人这种生物平时品类繁多,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应有尽有,在自己想逃避的东西或者人面前,却能原地来个物种突变,直接变成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你连他一根头发都抓不住。


  凌睿除了必要的工作和休息时间,几乎要把自己变成一块眼巴巴的望夫石,就差自己连人带心都戳在王超病房门口,却依旧见不到王越的身影。


  他来查房,王越在上班,他来看王超,王越在上班,就连他上夜班偶尔出其不意一下,也撞不见人。可最神奇的是,不管他什么时候问王超,这个傻呵呵的老实人都只会给出一个答案——“弟他刚、刚走!”


  如果王越的本体不是个成了精的陀螺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是真的不想看见自己。


  说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是假的,死刑犯尚且需要一个理由,他却轻飘飘被一句话斩断了生路。

  因此当他在人群里看见王越,正要去追却被不速之客勾住脖子困住脚步的时候,他差点被一口气噎死。


  “鹿方宁?!”凌医生定睛一看,见是熟人也不多废话,赶紧扒开女人葱白的手,再去看时果然又没了王越的踪迹。

  他叹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凌睿捏着眉心,一副无计可施心力交瘁的模样。

  鹿方宁又挂在凌睿身上,也是有进气没出气,“快别说了,我一上午跑了三家医院,腿要断了,先回你办公室再说。”


  ……


  医院人挤人,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医生办公室算是一方桃园,好歹能缓一缓饱受磨难的嗅觉。


  鹿方宁对凌睿办公室熟得跟自己家一样,先是接了杯温水灌下去润了润要冒烟的喉咙,照例批评这水水质不好,然后往沙发上一瘫,蹬掉把后跟磨起一层皮的高跟鞋,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一样,自己就把自己怎么累成这副熊样的原因给秃噜出来了:

  “单位新招的那批小兔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们提个新品策划案,关上门在那儿闭门造车,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研发出什么医死人肉白骨的高科技,没办法,只能我这个老总亲自做市场调研,顺便问问上一批医疗器械的反馈,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鹿方宁是个医疗器械制造公司的老总,最经常就是跟医院打交道,三天两头就要往医院跑,比患慢性病的老人来得还勤,加上她家与凌家是世交,自己和凌睿更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于是每次都把市人民医院放在最后一站,办完事两个人就一起吃一顿饭,维持维持这岌岌可危的青梅竹马的情分。


  “我说——”细长的手臂举过头顶,鹿方宁用她那能亮瞎人眼的美甲有一下没一下扣着凌医生办公室的墙皮——那块地方命中该有此劫,已经要被她抠出里面棕色的砖了。她偏头看着凌睿,嘴唇红得像刚吃过人,“待会儿去哪儿吃?我看你们医院对面新开了一家牛肉拉面,去尝尝?”

  “不吃。”她不提牛肉拉面还好,一提凌睿就控制不住地想到之前巴巴给自己送牛肉面的王越,心里嗖嗖漏着凉风,“食堂凑乎两口得了。”


  两人面面相觑,鹿方宁一下子弹了起来,光脚跑到凌睿对面。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她一屁股坐下来,皮质的椅子被她压得吱吱作响。凌睿听了一个头两个大,他始终弄不明白,一个九十多斤减肥减得快营养不良的姑娘怎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有什么问题?”

  鹿方宁比了个‘八’压在下巴上,明察秋毫道:“你平时不是老嫌你们单位食堂油大,说不健康吗?怎么突然转了性?”


  “……我就不能想吃点油大的吗?”

  “你少来!”鹿方宁一摆手,显然没信他的鬼话,“说起来我还没问,刚刚医院大厅里你找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找人?”

  “屁话,你那视角那么高,不找人还能找条狗吗?”


  “……什么破比喻。”

  “而且你第一时间就把我甩开了,不想让对方误会?谁?你的小男朋友?”


  凌睿哑然,他本来没打算跟鹿方宁说这些,但还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敏锐程度。


  他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带出点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苍凉来。


  “小越。”

  他嘴里喃喃着,像含着一块沾着鸩毒的珍宝,光是这两个字就让他神思不属,心头发酸。


  可惜鹿方宁这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女汉子除了直觉敏锐外,其他方面就像一把生锈豁牙的刀,钝得压根感受不出凌睿心绪里那点细微的波澜。


  她把‘小越’两个字在嘴里来回咀嚼,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亲昵来,她嘿嘿一笑,不坏好意说:“叫的这么亲切,咱俩认识快三十年了,你怎么没叫过我小鹿小方还有小宁?”


  “还小鹿小宁。”凌睿毫不掩饰冲她翻了个白眼,“恶不恶心?”

  “是是是,小越不恶心,小越是你的宝贝。”鹿方宁难得没跟他掐架,反而一脸八卦地凑热闹说:“怎么,闹矛盾了?哎呀夫妻额……夫夫哪有隔夜愁,床头打架床尾和,不行就那啥一顿,再不行就两顿。”


  凌睿听得额角突突直跳,疾言厉色说:“什么乱七八糟,你好歹是个女的,怎么说话这么口无遮拦。”

  “你又不是别人。”鹿方宁无所谓说:“赶紧的,老娘都要饿扁了。”


  凌睿一下就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好半天才说:“他没同意我的表白。”

  “不对。”凌睿苦笑一声,“我压根就没把表白说出口的机会。”


  相比于吵架,这才让鹿方宁吃惊。

  回想了一下凌睿的前几段情史,基本都是别人倒贴他,稍微难缠一点的在凌睿的温柔攻势下也多撑不了两天,这个什么小越居然能反将一军,把凌睿变成最后那个为情所困的,当真是个人物。


  她奇道:“居然还有你凌睿想追追不到的?”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得得得!”鹿方宁从小语文就没及格过,因此非常看不上凌睿这一言不合就拽古文的行径。她食指敲敲桌面,说:“跟你说认真的呢,我好歹是个女的,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亏她还知道自己只能‘好歹’算是个女的,凌睿心里冷笑,但事到如今王越见了他就跟鸡躲着黄鼠狼似的,他实在没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再不济说出来发泄发泄也好,不然早晚要憋死。

  他没抱什么希望,于是只简单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下,果然把鹿方宁也难住了。


  鹿方宁双手插在自己头发里,要把自己薅秃的架势,苦恼说:“他还真是个现实主义者哈。”

  凌睿不置可否。


  “别的都还好说。”鹿方宁一件一件给凌睿算,“生活习惯饮食差异都可以改,大不了憋屈憋屈,拉几天肚子,习惯了什么都好说,那这学历和知识怎么变?难不成把你塞回阿姨肚子里回炉重造也拿个小学肄业的文凭?”

  她喃喃说:“你那小越看不看得上你两说,叔叔阿姨只怕要开你的瓢,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需要一只填海的精卫。”


  “还是把精卫留给你们公司那帮小兔崽子吧。”凌睿本来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好的方法,也不打算跟她继续探讨自己的人生大事,只问:“不是要饿扁了?走吧,出去吃。”

  他看得很开,自己宣泄出来心里好受一点了,把鹿方宁苦恼得抓掉一把头发。


  她看着凌睿,苦恼得真情实感,“那这么办?就这么放弃了?”

  “怎么可能?”凌睿立即道,“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想要过一辈子的,你以为跟你似的跟人家只是玩玩?”


  “那不然还能怎样?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可告诉你啊,遇到潜在风险还是当避则避,不然到时候伤心了我可不陪你连夜买醉。”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凌睿反问,“你真觉得小越心里的阻碍是阶级差距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吗?”


  ……


  “弟!你的手出血了!”

  王越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削皮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割进肉里了,血正缓缓冒了出来。


  “没事。”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吸了一会儿,等那阵酥酥麻麻的疼过去之后给王超看,说:“好了。”


  王超还是很着急,笨拙地跟王越说:“受伤了要包扎!包扎才能好!。”

  王越被他磨得不行,只好敷衍两句,走到病房外面去装样子。


  他靠在墙角,视线落在又渗出血的伤口上,控制不住地想起刚才在医院大厅看到的画面。


  那个女的跟凌医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上来就要勾他的脖子?

  追求者还是……还是女朋友?


  可明明他才拒绝凌医生没几天,凌医生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新的追求者?还已经到了这么亲密的地步?而且他也说过,自己喜欢男的。


  他心里一个小人闻言骂他有病,说人家也没说过自己不喜欢女的,只许你拒绝人家,不许人家有新的感情吗?


  王越也觉得自己有病,明明是自己脱身脱得干干净净,怎么反过头来看到一点关于凌医生感情状况的画面就这么心烦意乱?


  可他也不敢去问。


  他有什么资格?他凭什么去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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